十年前，那时候我好像才五岁。
小学毕业十二岁，初中毕业十五岁，高一应该是十六岁。嗯，十年前是六岁，没有错。
在澹台剑的回忆里，孟正初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潮红，扑在桌子上，“嘿嘿”地傻笑着。
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。
开了个玩笑以后孟正初又继续说道。
从我出生开始，各种灵异事件的小打小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。
叫我帮它修建枝桠的会说话的树，没有人购买在书店闲得无聊的书，附上我的身体要去完成未完心愿的鬼魂……
这所有的事情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，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。
而且我把这些事情的发生归结为运势，这其实也是一种逃避的做法。更多的我并不想认为这是一种能力，因为它太过于怪异，让我异于常人，甚至父母都对我有些疏远。
那是我满六岁的时候，父母带我去市郊的一处旅游圣地过生日，顺便在那里的一座寺庙歇息了一晚，泡个温泉什么的。
就在那一晚，我遇到了自我出生以来最凶险的时刻。
深夜，我起夜上厕所。
寺庙里的厕所在离住处有些远的地方，我迷迷瞪瞪地踩着拖鞋，行进在回廊之上。
那时候整座寺庙静悄悄的，只有偶尔风吹过带起树叶沙沙的声音。
离厕所还有大概二十米左右的时候，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那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疼痛，我像只虾米一样，收拢双腿，蜷缩着倒在地上。
一道厉风吹了过来，还未靠近，我的脸上就已经有了一种如同被刀子割着的感觉。跟冬天的寒风是一样的，不过比那更冷，更锋利。
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，面前的东西让我一愣，然后恐惧便袭上了我的心头。
恐惧……这一种人类难以形容的情绪。
此时。
此刻。
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我的身上。
他跟人的样子差不多，身上穿着一件紫红的袍子，缓步朝我逼近。他的脸上满是笑意，虽然我能够清楚地看清楚他的笑容，但是我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。
那是一种介于模糊与现实之间的感觉，用语言实在是难以形容。
他所过之处，万物皆变了颜色。
红的、黄的、紫的、蓝的……
霎时间，世界仿佛以他为隔，分为了两半。
我这一边是黯淡无光的黑暗世界，他那边则是姹紫嫣红的极乐天堂。
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，按道理来说他从来没有显露过杀意，更没有要对我造成威胁的意思。
但是我很确定，他一定会杀了我。那心脏的收缩就是证明，那是我的能力在提醒我，他有危险。
好吧，这时候就算我再怎么逃避，也只能承认这是一种能力，而非运势了。
我跌坐在地上，双手双脚齐齐向前推动着，想离这个人更远一点。
但是他偏了偏头，我的四肢就如同冻结了一般，根本无法活动。
我呆住了，在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死。
又是那一瞬间，我看到了你。
澹台剑。
你那时候好像也是六岁吧，瓷娃娃模样，一看便知道是个美人坯子。
嘿嘿。
在下午我跟父母来到寺庙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你，你那时候看着我满是笑意，我也善意地回了你一个微笑。
现在我才清楚，原来你知道我。
一抹寒光从我面前掠过，你留着齐肩的短发，用着跟自己体型不相称的长剑。
突然，一道好像镜子破裂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膜。
我的四肢现在又能动了，而且面前的世界就真的好像镜子破裂一样碎裂开来。
刚才姹紫嫣红的景象不见了，世界只剩下了黑暗。
“喂，你没事吧。”
你问了我一句。我惊慌地点了点头，然后躲在了你的背后。
你笑了一声，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这个人身上。
我没有看错吧，这个人好像是咋了咋嘴。
然后便从他身边传来了一阵呼啸的声音，这个人不见了。
与此同时，我收紧的心脏也放松了下来。我心里清楚，应该没事了。
你将长剑挽了个剑花，然后右手一捏，一道闪光过后，你的长剑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我吃惊地看着你的右手，语无伦次。
“这有什么。”
你瞥了瞥嘴巴，指向了刚才那个人消失的位置。
“连那么奇怪的事情都见过，我这点算什么。”
这话倒也说的是。
我暗自点头。你看着我这副呆呆的样子笑了起来。
你笑得真好看，看着你笑，我也笑了起来。
在跟你分别以后我回到了房间，那里的房间是里外两间，我睡在里面的那一间，我父母睡在外面的那一间。
你知道我开门以后看到了什么吗？
“看到了什么？”
红的、黄的、紫的、蓝的……
昏暗的房间里一片明亮，我的父母消失了。
说到这里，孟正初已经泣不成声，伏在桌面上，肩头不断地耸动。
他是在向我挑衅，他要我去找他！
孟正初握紧拳头用力地一锤桌面，抬起了头，他的双眼泛着血丝，表情狰狞。
“你快点去睡觉吧，别说了。”
澹台剑心疼地看着孟正初，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，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孟正初，竟然还背负着这样的仇恨。
也就是那件事情之后，原本在大觉寺修行的澹台剑被自己的师傅派过来保护他。
也就是在醉酒的这一天，她才知道了她离开之后发生在孟正初身上的事。
那个人……
澹台剑回想着挥出那一剑时的恐惧，浑身又禁不住开始颤栗。
那是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对手，强大到跟他交过一次手之后根本就没有勇气去再次站在他的对立面。
她挥出的那一剑，看似让那个人的空间破碎，露出世界的本来面貌，但是她自己很清楚，她的剑根本就没有挥到任何东西，她挥空了。
那个人是故意让他们的，她不知道为什么，但是有一种感觉。
他们会再次相遇的。
看了看伏在桌上，口里不知道再呢喃些什么的孟正初。
澹台剑给他身上披了一床被子。
“别着凉了。”
澹台剑温柔地说了一句，也不管孟正初听不听得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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